黃煌教醫話:再說大柴胡湯
大柴胡湯我已經寫過不少東西了，但今天還有話說。
每次講到大柴胡湯的時候，都要提到那位可敬的現代經方家胡希恕先生，特別是要提到劉渡舟先生為《中國百年百名中醫學家——胡希恕》一書寫的序言中的一段話：「每當在病房會診，群賢齊集，高手如雲，惟先生能獨排眾議，不但辯證準確無誤，而且立方遣藥，雖寥寥幾味，看之無奇，但效果非凡，常出人意外，此皆得力於仲景之學也。今年7月11日在蘭州舉行的甘肅經方論壇上，馮世綸先生告訴我，那是當年會診單玉堂老先生的事。我上網查到單老兒子單志華先生的一段回憶錄：
「1982年，單玉堂先生患肺心病住院，高燒、神智昏迷、大小便閉塞不通，已出現心衰合併腎功能不全。院方邀請中醫藥大學的六位名老中醫（包括董建華、王綿之、我老師劉渡舟、胡希恕、趙紹琴、楊甲三)會診，有位名老提出心衰合併腎功能不全當以扶正為主，先保心腎控制住病情。便問題－這就是救人。開始排尿。
那麼，到底用得什麼方？馮世綸先生告訴我，胡老用的方是大柴胡湯合桃核承氣湯。他說，這是單老第二次住院，第一次住院時，單老肺部感染發燒，也是胡老開的方，用的是大柴胡湯加桂枝茯苓丸生石膏甘草。後來還寄了當年的病案給我。
大柴胡湯是胡希恕先生的最愛。他不僅用大柴胡湯加生石膏治療肺炎，也用大柴胡湯加桂枝茯苓丸治療哮喘，治療單老肺心病多臟器功能衰竭，則用大柴胡湯加桃核承氣湯。這是胡老的智慧！大柴胡湯本是張仲景用來治療宿食病的方，但不限於宿食病，傷寒發熱，張仲景就用大柴胡湯，後世也是這樣用法。其著眼點是方證，即「按之心下滿痛」。而且，從方證相應出發，大柴胡湯的應用範圍不斷擴大。
日本和田東郭（1744-1803)在《蕉窗雜話》書中提到：「長病之喘，喘而甚者，每不治，然始終用大柴胡湯加以灸治者，可治」。現代漢方大家大塚敬節的經驗是大柴胡湯加半夏厚朴湯治療氣喘，還用大柴胡湯治療高血壓。本人也用大柴胡湯治療胃及食道逆流病，合茵陳蒿湯治膽道感染，合梔子厚朴湯治療憂鬱症，合小陷胸湯治療肺部感染，合三黃瀉心湯治療高血脂症。其使用的依據均為「按之心下滿痛」。
何為「按之心下滿痛」？這是古代醫學的腹診法。心下，為劍突下三角區，小三角僅限在劍突下，所謂的心窩；大三角則可至兩肋弓下，即整個上腹部。按心下滿痛，指劍突下或上腹部有明顯的壓痛，醫生指尖也有明顯的抵抗感，而且局部有脹滿。這是大柴胡湯證的重要客觀指徵。
有"按之心下滿痛"的人，常伴隨胃腸動力障礙。例如，，或嘔吐、噯氣、上腹脹痛；或逆流酸水、流口水、口乾苦，或食慾不振，或雖有食慾而不敢多吃，一吃就脹痛。而且舌苔多厚。這種患者，不論何種疾病，用大柴胡湯特別有效。
後來，臨床多了，還發現那些適用大柴胡湯的患者，大多體格壯實，肌肉比較堅緊，上身寬大飽滿，面寬肩寬，頸部粗短，胸圍大。臉部肌肉僵硬緊張，且中老年多見。以後，看到這種體型的患者，腦海中必定浮現大柴胡湯，必定要去按壓其人的上腹部……。我管這種人叫「大柴胡湯體質」。
大柴胡湯體質的高血壓、高血脂、糖尿病、膽囊炎膽石症、胰臟炎、胃炎胃潰瘍、腸阻塞、單純性肥胖、心律不整、便秘、乳房小葉增生、頭痛、耳鳴、失眠等等，均可使用大柴胡湯。我不知道單玉堂先生是否屬於大柴胡湯體格？
一方治多病，是經方的特色。其實，經方治的不是病，而是人，就是調整的是體質，調動的是機體本身的抗病能力和平衡能力。大柴胡湯方證出現的“按之心下滿痛”，正是機體出現反流、上逆、不暢、結滯、鬱熱、充實的一種狀態，按八綱理論，屬於實熱證。大柴胡湯就是解決這種狀態的最佳配方。這，就是古代中國人的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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